无创产前基因检测近期被推至风口浪尖。一些患儿家长质疑:为什么检测结果显示低风险,结果生下唐氏宝宝。风波发酵至今,质疑的焦点主要集中在产检医院是否具有相关资质、医生是否充分履行告知义务,以及检测过程中是否存在疏漏。
目前,国内基因测序公司高度依赖NIPT(无创产前基因检测技术)作为扩张方向。如果该技术准确性遭受质疑,对整个行业打击很大。
质疑之声不断
王敏(化名)是“无创假阴”QQ群活跃分子之一。2016年5月13日,王敏生下一名女婴,医生发现小孩面容特殊,建议进行染色体检测。后经云南省第一人民医院确诊,为18号染色体长臂缺失。
王敏于2016年2月16日做的无创产筛。根据报告单,检测机构为广州金域医学检验中心(简称“金域检验”),送检单位为临沧市人民医院。王敏告诉记者,报告出来后,后续的B超检查发现胎儿偏小、腿短,但由于无创产前基因检测的“低风险”结论,医生让其继续观察,并未建议羊水穿刺等进一步的检查。
王敏曾多次找临沧市人民医院交涉,但对方回复认为,无创DNA检测只针对13、18和21号染色体三倍体情况进行检测,染色体长臂缺失并不在检测范围,因此不承担责任。不过,王敏又提出,金域检验和临沧市人民医院均不在无创产前基因检测的试点机构名单中。依据是国家卫计委于2014年12月22日公布了第一批高通量基因测序技术临床应用试点单位名单,纳入“产前筛查与诊断专业”的基因检测公司共有9家单位,其中没有金域检验。2015年1月15日,国家卫计委妇幼司发布了第一批可以开展NIPT的产前诊断试点单位,全国31个省市地区共有109家机构入选。在这批名单中,云南省入选机构并无临沧市人民医院。
“关键是应用没有按照规范。”王敏对中国证券报记者表示,一方面金域检验不在试点名单内,应属违规开展无创产筛检测;另一方面,由于临沧市人民医院不在产前诊断机构试点范围内,医生缺乏相关培训,致使盲目相信无创产筛技术,令胎儿错失进一步检查的机会。
对于王敏提及的相关问题,中国证券报记者联系了广州金域医学检验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和云南省临沧市人民医院,但截至发稿时未得到回复。
王敏提供给中国证券报记者一份文件,2018年3月26日金域检验回复广州市海珠区卫生计生局的《情况说明》。就“广州金域医学检验中心是否具有开展无创产前基因检测项目资格”的问题,公司表示,2015年1月,卫计委妇幼司以便函方式发出《关于产前诊断机构开展高通量基因测序产前筛查与诊断临床应用试点工作的通知》指出,试点产前诊断机构“可”(不是“应当”,带有建议性质)择优与承担高通量基因测序检验试点任务的医疗机构(试点检验所)建立合作关系。据此,对于非试点检验所,强制性要求以《关于调整基因芯片诊断技术管理类别的通知》为准,通过省级卫生行政部门组织的临床基因扩增实验室技术审核而开展相关项目并未违反监管规定。
金域检验认为,2015年6月发布的《国家卫生计生委关于取消第三类医疗技术临床应用准入审批有关工作的通知》中,基因芯片诊断技术已不属于《限制临床应用的医疗技术(2015版)》,实际上放开了试点范围的限制。在随后的2016年10月,国家卫计委办公厅发布《关于规范有序开展孕妇外周血胎儿游离DNA产前筛査与诊断工作的通知》,进一步废止涉及产前筛查与诊断专业试点机构的有关规定。因此,广州金域医学检验中心具有开展无创产前基因检测项目的合法资格。
根据金域检验的解释,王敏在做这项检测时试点范围限制实际已经放开,也就不存在违规之说。2018年6月,云南省卫计委在接到王敏的投诉后,调查确认临沧市人民医院和昆明金域医学检验所有限公司(由广州金域医学检验集团股份有限公司100%控股)均不在国家公布的试点名单中,已经构成违规,已责成临沧市卫计委、昆明市卫计委分别对其依法进行处理。王敏表示,就临沧市人民医院违规开展无创产前诊断及提供不当诊断意见已向法院起诉,目前还未有结果。
除质疑检验机构的合法资格外,一些患儿家属认为,在选择无创产前筛查时,并未得到充分的风险提示。
陈明的妻子琳琳(化名)怀孕17周左右时,传统唐筛显示21三体高风险。在医生的建议下,于2017年12月2日通过广州达安进行无创DNA检查,检测报告显示,胎儿21-三体、18-三体、13-三体均为低风险。一个月后,琳琳进行B超检查,结果显示胎儿眉骨未见明显显示,建议到上级医院产前诊断。2018年1月29日,琳琳再度进行超声波检查,提示婴儿眉骨发育不良。而这正是很多唐氏宝宝的特征之一。“医生说如果报告没问题,小孩子理论上没问题,所以没建议做羊水穿刺。”陈明告诉记者。
4月14日,琳琳产下一名男婴,因面容特殊被建议再去做一次基因检测。随后,达安基因出具的检验报告显示孩子21号染色体异常,为唐氏综合症。
“我不认为这种情况纯粹是意外。医生都没给解释无创检测内容以及存在漏检的可能,只是让我们签名。”陈明告诉记者。
记者针对“无创假阴”人群进行了小范围的调查问卷,共回收17份有效问卷。对于“医生是否有告知无创产筛可检测内容以及结果不是100%准确”一项,53%选择“并未告知可检测内容和结果不是100%准确”,35%选择“没有告知可检测内容,但告知结果不是100%准确”。
不过,在陈明等多位家长展示的检测单上,均列出了无创产筛检测范围、适宜人群、存在漏检可能等风险提示。对于是否留意这些风险提示,41%受访者表示“完全没留意”,近30%表示“看了提示内容,但看不懂”,医生让签就签了。
“无创产筛知情同意书上的风险提示,是对技术局限性和适用范围的一个全面诠释。如果各家医院能够逐一解释给孕妇,或孕妇和家属主动了解清楚,不太可能出现大家对技术局限性了解不够,或盲目认为这项技术万能的情况。”贝瑞基因CEO周代星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