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认识货币的本质

　　书名：《钱的千年兴衰史》

　　作者：金菁

　　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一部货币史，也就是一部金融史和经济史。一部金融史就是以当时技术条件和社会条件为基础，通过降低生产成本（专业化）、降低内生和外生交易成本，以及通过提升产品和服务的个性化和质量增加附加值的历史。

　　中国从上世纪90年代后开始逐渐建立股票市场。从中国改革开放后金融发展的历史，可以看到世界上千年发展中遇到的事情。中国现当代财政金融史也是一个微缩版的世界金融史。因此，本书的逻辑演进虽然以西方世界千年来货币和金融市场的发展为线索，但它对中国的启示不言而喻。如果把它作为一个参照系，中国路径之所以不同的原因也清晰可见。

　　不同金融发展路径

　　早期金融的历史就是货币、债务的出现和管理的历史。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银行业始于货币经营业。但是欧洲和中国金融发展的路径完全不同，这是因为社会经济发展的路径不同。

　　财产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延伸是货币演化的主要动力。作者认为对于存托管理以及延伸出来的类似活期存款和定期存款的问题，涉及到民商法中对财产所有权的确定问题。欧洲从罗马法开始，民商法发展得比较早，而且特别重视法学理论的研究。也许可以说，欧洲的商业信用是建立在法律基础上的，市场经济带来的制度进步，罗马法作为有形制度，基督文明作为无形制度，在整个欧洲金融史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国的法律体系和欧洲有所不同。中国更重视刑法，民法相对简单。我们的唐律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成熟的法律体系之一。中国的商业信用是建立在儒家诚信文化基础上的。

　　中国在16世纪也发展出了自己的银行，这就是山西票号和浙江票号。最早是典型的货币经营业，主要是保管和运输金银等贵金属。保管就要有证书，就是代保管单。票号的存在靠的是特定文化环境下的商业信用。山西票号的出现是由于边境屯军对抗北部匈奴，有货币存管和支付等需求。

　　中国没有民商法，为什么票号还存在了几百年直到鸦片战争？原因在于民间的诚信文化，但是民间文化没有法律制度的普遍适用性，不能成为较大范围贸易和市场的商业信用基础。

　　西方和中国另外一个不同，就是商会文化和行会文化。商会和行会是民间组织，他们成为有效的商业自律组织，在商业、贸易和金融业的发展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没有理由认为文化的差异会从实质上影响金融的发展。

　　影响经济进步的三部曲

　　我认为，虽然资本主义的出现与工业革命有关，但是工业革命的出现则是先有制度进步和金融进步、法制进步、金融发展、科技革命是互相联系影响经济进步的三部曲。

　　世界贸易、殖民战争是资本主义产生的重要原因。全球市场导致需求增加，劳动力明显不足，这才产生了推动蒸汽机动力代替人力的动机。发明创造需要有研发投资，没有发达的金融是实现不了的。于是催生了股份公司、债券市场、股票市场等，使金融迅速发展。

　　股份公司聚集了很多人的资金，可以进行大规模投资。伴随着股份公司的诞生和发展，以股票形式集资入股的方式也得到发展。马克思说，如果没有股份公司，可能现在还没有铁路。股份公司是资本主义的强大杠杆。

　　股份公司从无限责任到有限责任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有限责任首先是法律上的进步，有限责任公司是经济组织最重要的进步。在中世纪后期，英国的法律由个人承担责任，而当时的俄国和波兰等都是由家族承担责任。另外从司法体系上，英国是判例法，而不是成文法。判例法有助于创新，这是资本主义在英国发端的原因之一。

　　股份公司的出现产生了买卖交易转让股票的需求，带动了股票市场的出现和形成。在这本书中我们可以看到，最早出现的交易所在荷兰，华尔街最早引进了荷兰人从事金融业，这是华尔街成为世界金融中心的主要原因之一。

　　创新投资需要举借长期债务，债券市场的出现为长期债务供给了流动性。

　　有了股份公司、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现代金融业就出现了。银行业成为“古老”的金融业。今天的银行逐渐从商业银行业务转向了投资银行业务，而传统银行业务被公司债所取代。

　　金融发展的两大动力

　　纵观历史，推动金融发展的两大主要动力：一是民间降低交易成本的努力，二是王室筹集资金进行战争的动机。这两者有时互相促进，有时互相影响。

　　我们先说后者。在古代中外都一样，民间金融的发展大多毁于王室对于资金的贪欲。最早的中央银行就是为了王室筹集财源的机构。直到二次世界大战前，通货膨胀成为世界各国的通病。二战以后中央银行转变职能，为专门提供金融服务和监管提供了条件。

　　再说降低交易成本。金融发展本质上是一种制度进步，进步的路径就是如何降低交易成本。

　　在商品经济早期从以物易物中产生了专门用于交易的商品即货币，这样大大降低了交易成本。

　　金融保管运输业的发展，既是专业化的结果，又通过代保管单、纸币、汇票等信用凭证减少了实物运输，使记账成为必须，这样就有了最早的财务概念，使公司管理成为可能。

　　复式记账、资产和负债的概念，股权和债权债务概念的产生，使人们对于公司金融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金融继续沿着降低交易成本的方向努力，特别突出的例子是荷兰人拍卖郁金香的做法，大大降低了商品交易中的博弈成本，即内生交易成本。荷兰人的另一大贡献是建立了股票市场和股票交易。

　　股票是股权的证券化，债券是债权的证券化，期货是远期合同的证券化，期权是不确定性的证券化。标准化、证券化是降低内生交易成本的另一条成功的路径。现在连现金流的资产都可以证券化了，因此就有了ABS、MBS等。直到今天证券化仍然是金融领域方兴未艾的事业。

　　近年来出现的数字货币和比特币的应用，是以计算机、密码学技术为基础，这是进一步降低内生交易成本的有益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