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省份养老金“亏空”767亿

李扬（左）和戴相龙（右）为社会保险实验室揭牌。本报记者 车亮 摄

　　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17日发布的《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2012》显示，2011年城镇职工养老金收不抵支省份14个，收支缺口达767亿元，高于2010年。其中，辽宁和黑龙江的缺口均超过100亿元。

　　多位专家出席社会保障国际论坛暨《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2012》发布式时表示，当前我国养老基金的结构、投资管理体制相对落后，未来面临巨大的隐性债务和养老金缺口。因此，应建设多层次社保体系，尽早明确城镇职工基本养老金的投资运营机构，并在保障基金安全的前提下，不断扩大养老金投资渠道，同时扩大基金的筹资来源。

　　去年14省份养老金“收不抵支”

　　多位专家表达了对于未来我国养老金资金缺口的担忧。《报告》统计显示，在32个统筹单位中(31个省、市、自治区加上新疆兵团)，如果剔除财政补贴，2010年有17个收不抵支，缺口达679亿元；2011年收不抵支的省份虽然减少到14个，但收支缺口扩至767亿元。其中，辽宁和黑龙江收支缺口均超过100亿元，天津、新疆兵团和吉林的缺口均在50亿-100亿元之间，河南、陕西、江西、湖南、广西、上海、海南和重庆的缺口在10亿-50亿元之间，河北的缺口达1.62亿元；在18个征缴收入大于支出的省份中，广东仍高达519亿元，浙江、江苏、北京和山东也在200亿-300亿元。

　　“中国养老金储备占GDP的比例仅为2%。”全国社保基金理事会理事长戴相龙直言，当前我国养老金储备规模占GDP总量比例太低。根据世界银行统计，养老金储备（包括国家主权养老储备基金和由政府管理的公共养老基金）占GDP比例最高的是挪威，为83%左右，日本为25%，美国为15%，中国约占2%左右。但是，如果把“三支柱”养老体系（含个人养老储蓄）相加，2011年美国共有养老金17.9万亿美元，比当年美国经济总量约15万亿美元还多出近3万亿美元。

　　戴相龙指出，“我国GDP去年为47万亿元，如果今年增长7.7%，GDP将超过50万亿元，但是我们只是2、3万亿元的养老金积累。”

　　“虽然2011年当期结余高达4130亿元，但如果剔除高达2272亿元的财政补贴，再剔除由扩大覆盖面导致的‘补缴’1511亿元，当年的收支余额仅为347亿元，如果再剔除‘预缴’和‘清理历史欠费’等因素，则2011年当期几乎没有余额。”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郑秉文表示，这说明制度的财务可续性存在巨大的风险。

　　郑秉文指出，养老金收不抵支的省份数量越来越少，但是缺口规模越来越大。尽管财政补贴越来越多，从2002年450亿元到2011年的2200亿元，但是负债额却越来越大，“在2002年的时候才400亿元，而目前已达700亿-800亿元”。

　　他认为，收不抵支的原因主要有四个：一是各地的历史债务不同，二是各地赡养率不同，三是各地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四是劳动力流动的空间分布、聚集状况不同。

　　中央财经大学社会保障系主任、中国社会保障研究中心主任褚福灵认为，短期而言，我国养老金体系确实存在地区失衡状况，但从全国层面来看，不一定就存在资金缺口。当务之急是提高养老金的统筹层次。

　　不断扩大投资渠道

　　中国社会保险学会会长王建伦认为，发展我国社会保障和保险事业，关键是要增强公平性，适应流动性，保障可持续性。因此，需要不断扩大社会保险、保障基金的投资渠道，建立社会保险基金投资运营制度。“只有这样一个问题解决了，我国经济可持续发展才能有一定的水平和基础。”他认为，社保基金投资者运营，必须要确保基金的安全，满足保值增值的要求。

　　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副主任信春鹰指出，国际经验表明，养老保险过度依赖公共财政迟早会遇到不可持续的问题。从制度上来说，我国的制度本身有很多缺陷。人口结构快速变化对我国的社保体系、养老金投资运营制度都是非常大的挑战。

　　《报告》显示，虽然进入资本市场进行投资运营的具体手段有所不同，但是在投资过程中企业年金和全国社会保障基金都实现了保值增值，并取得较好收益。这与基本养老保险基金当前实际上处于缩水和贬值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因此，随着我国基本养老金收支结余规模的不断扩大，在保证安全性的前提下，养老金参与资本市场投资的渠道和范围应不断拓宽，养老金的运营逐步向多元化和国际化发展，迫切需要通过进一步发展和完善我国养老保障体系和资本市场，推动养老金与资本市场协同健康发展。

　　对于养老金市场化投资运营，业内人士普遍希望尽早明确城镇职工基本养老金的投资运营机构，并在税收政策等方面予以支持。针对推动企业年金市场的发展，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博士后苏卫东建议，一是推出标准化产品；二是由相关部门和机构牵头，引导管理资格重组及退出机制；三是在企业年金计划审批环节减少行政审批的管控。

　　人社部社会保障研究所所长金维刚表示，要积极探索和推动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特别是要采取有效措施推进五省市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试点。据他了解，这个试点方案在2008年已经出台，五个省市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出台具体实施方案，反映了这个问题难度很大。

　　扩大基金筹资来源

　　证监会副主席刘新华建议，对于我国养老金投资管理机制，应提前筹划建立稳定、可靠、多层次的养老资金来源渠道，通过发行债券、划转土地出让金，以及划拨上市公司国有股权、金融机构的股权等多种方式来筹措资金，使养老基金规模不断扩大。

　　多位业界人士认为，“通过划拨国有资产，充实全国社会保障基金”目前应真正落实。针对划拨国有资产充实全国社保基金，应该建立完整的法规和制度体系。此前发布的《社会保障“十二五”规划纲要》提出，未来五年要实现社会保障制度基本完备，保障水平稳步提高。为保障可持续发展，要建立健全社会保障基金多渠道筹资机制。

　　戴相龙指出，划拨国有资产充实全国社保基金可以采取多种方式，包括完善现有国有企业上市将其股份或募集资金10%划拨给全国社保基金的制度、将国家控股比例过高的中央企业（包括金融企业）一部分股份划拨全国社会保障基金等。

人社部正研究扩大企业年金投资范围

　　人社部基金监督司副司长张浩17日表示，人社部正研究制定扩大企业年金投资范围和提高投资效率的政策。一是适度扩大固定收益类的投资效率，二是通过发行养老金产品来开展养老金后端集合，解决集中投资问题。据她透露，今年前9月我国企业年金的投资收益率是4.1%。

　　她是在社会保障国际论坛暨《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2012》发布式时作出以上表示的。她称，研究上述政策第一是为了提高企业年金的投资收益率，第二是提高年金的投资效率。

　　根据此前的《企业年金基金监督管理办法》，企业年金基金固定收益类投资比例上限不高于95%，主要是银行定期存款、协议存款、国债等固定收益类产品及可转换债、债券基金、投资连接保险产品等；流动性投资比例下限为不低于5%，主要是银行活期存款、中央银行票据等流动性产品及货币市场基金。

　　张浩透露，截至今年9月，积累的企业年金结余资金已达4400亿元，9月份比去年年底增长了900亿元左右。另外，在当前国际国内经济环境下，资本市场的不稳定性对企业年金的投资收益率也带来了一定影响。

　　张浩认为，除了养老金资金缺口问题，基本养老保险制度中还存在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即基本养老保险个人待遇偏低。“经过八连调，现在全国基本养老保险待遇水平每月也仅仅只有人均1800元左右。从替代率上来看，远远达不到制度设计初衷的将近58%的替代率。”

李扬：基本养老保险未来财务状况堪忧

　　中国社科院副院长李扬17日表示，养老金制度是当前社会保障制度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支柱，多年来坚持“广覆盖、保基本、多层次、可持续”的基本方针和制度目标，但目前离这个目标还有很大的距离。

　　李扬是在社会保障国际论坛暨《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2012》发布式上作出上述表示的。他称，就“广覆盖”而言，从理论上说，随着新农保和城居保的引入，制度全覆盖已基本全实现，但是基本养老各项制度分人群设计、相互间尚未制定衔接办法，即便同一险种各地执行的政策也有差异，从而造成了重复参保和转移接续困难的问题。国家审计署去年审计调查结果显示，截至2011年底，全国有110.18万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员重复参加了该项保险或新农保和城居保，水平很低，并且由于制度设计上有问题，衔接上有障碍，又出现了有重复参保的问题。比如造成财政多补贴5133.58万元，2.45万人重复领取养老金3569.46万元，全国共有240.4万人跨省拥有两个以上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个人账户。

　　他认为，就“多层次”而论，虽然我国养老金制度按照国际上通行的多支柱理念建立起来，但是企业年金的覆盖面一直非常有限。税收优惠激励不足和针对中小企业的计划发展滞后，是导致企业年金发展过慢的重要原因，这也造成了我国养老金制度必须高度依赖基本养老金的尴尬局面。

　　从“可持续”上看，基本养老保险短期支付压力不大，但未来财务状况堪忧。

基本养老金尽快入市 拓宽年金投资范围

　　来自保险、基金等机构投资者代表17日出席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办的社会保障国际论坛暨《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2012》发布式时表示，基本养老金要想免受通胀侵袭实现保值增值，投资管理应更加市场化，有必要尽快入市；企业年金未来要取得更好投资表现，拓宽投资范围是必由之路。

　　基本养老金投资应市场化

　　中国人寿养老保险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建认为，近十年来多数年份中一年期利率在3%以下，而通胀平均水平是3.7%，这意味着，不能市场化投资的个人基本养老账户越转越不断缩水。他呼吁，近几年我国养老金市场做了很多有益尝试，全国社保基金和企业年金都取得了不错的投资收益。全国社保基金2000年到2011年取得了8.4%的平均收益，企业年金近五年平均收益也达8.87%，远远超过通货膨胀率。全国社保基金和企业年金的尝试都为基本养老保险未来的投资改革提供了非常好的借鉴。他建议尽快出台基本养老金投资改革的政策，在制度设计上考虑把基本养老的账户用市场化的方式交给专业机构投资者来管理。

　　交银施罗德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总裁助理单秀红表示,我国基本养老金长期以来只能投资银行的存款，享受不到经济发展的成果，错过了经济改革开放的制度红利。中国经济实力已经有了较大提升，资本市场和资产管理机构也逐步成熟，已经具备了解决养老金管理一些突出问题的条件，需要下定决心，面向未来，尽快完善养老金体系的顶层设计，建立投资管理制度，拓宽投资渠道，使得养老金的资产能够伴随着中国经济的成长获得稳定增值。

　　单秀红认为，养老金并不是只投资于股市，而是面向整个资本市场，这就需要做好养老金投资的资产配置。中国资本市场在不断发展，投资工具也在不断丰富，使得养老金投资将有着越来越多的选择空间，多元化投资成为分散风险的必然举措。以全国社保基金为例，除了传统的银行存款、债券、股票投资外还包括直接股权投资、股权投资基金、信托、资产证券化、境外投资，这些既有自行的投资，也有委托的投资，充分发挥了各类市场机构的专业优势，未来基本养老金的投资管理，无论是集中管理还是分散管理，发挥各自专业机构的投资优势，进行多元化的投资是必然选择。不仅利用不同的大类资产的低相关性来优化养老金的收益风险，而且还可以利用同一个大类资产项下不同风格的资产来优化养老金的资产结构，并由不同的投资管理人进行运营，优化养老金的收益和风险，取得长期稳定的收益，有效的降低投资风险。

　　企业年金投资范围期待扩大

　　长江养老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总裁助理李苇莎表示，与社保基金、保险资金等机构投资者相比，企业年金的投资范围是最狭窄的，企业年金的未来要取得更好的投资表现，投资范围拓宽是必由之路，尤其在抗通胀的产品，在另类投资，包括基础设施投资等方面，可以有更大的空间，使广大企业和职工能够分享到社会经济发展的一些红利和改革开放的成果。

　　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博士后苏卫东认为，从国际养老金管理机构的经验看，另类投资已经越来越受到青睐，眼下银行理财、信托、结构化产品（分级基金的优先级）等投资产品都可以纳入企业年金的投资视野。

专家建议全局统筹解决养老金发展失衡问题

　　多位专家17日在社会保障国际论坛暨《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2012》发布式上指出，对于地区养老金发展失衡问题不必过度解读，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国家从整体层面考量，做出全局性的安排。

　　地区养老金失衡是结构性问题

　　人社部社会保险事业管理中心副主任徐延君认为，地区养老金发展失衡是一个结构性问题，不必过度解读。解决地区养老金失衡问题需要国家从整体层面考量，做出全局性安排。“从趋势上看，2010年‘收不抵支’的地区有17个，2011年14个，数量在缩小，但总量规模在增加。”现在世界上社会保险完全靠征缴来运行的国家并不多，相当一部分国家都有财政补助，扩大财政补助的规模在中国来说还有较大可能性。

　　人社部法规司副司长芮立新以城镇企业职工为衡量群体分析地区养老金的失衡问题。他提供的一组研究数据显示，在31个省、自治区中，有三分之一省区养老基金收不抵支；在结余率大于全国平均数的12个省区中，大部分集中在东部沿海地区。对此，他认为这是一个时间段里的结构性问题。

　　他称，赡养率是造成基金不平衡最基本的问题。“我把全国32个省、自治区及新疆兵团的赡养率和基金结余情况放在一起做了一个对比研究，发现赡养率越低，结余率越高。”对于赡养率在地区之间的差距问题，主要是因为地区之间人口流动，尤其是外省市农村人口流到另一个省的某个城市后，会明显降低流入地区真实的赡养率。

　　芮立新建议，城乡之间的制度衔接调整现在比地区之间可能还更紧迫。养老保险基金地区不平衡与其说是地区之间的问题或者危机，不如说是城乡之间养老保险制度多元化的危机。城镇企业职工制度赡养率的降低主要靠的是农村人口往城市流动，而且流去的都是就业人口，都是缴费人群。可是等这群缴费人群老了、尤其是当农村没有就业人口可再流出时，这又会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保障基本养老金可持续发展

　　财政部社会保障司副司长符金陵认为，对于养老金结构性失衡问题，中央财政应从两个方面做好工作，保障基本养老金的平衡和可持续发展。

　　一方面，进一步调整财政支出结构，加大对基本养老保险的补助力度。据介绍，2012年中央财政对企业退休职工的基本养老金补助达2170亿元，地方政府也增加了一部分资金，解决了企业基本养老保险基金的持续问题，特别是企业职工的养老待遇的落实问题。

　　另一方面，应配合有关部门做好包括顶层设计在内的五项工作。一是加强顶层设计，即基本养老保险制度从宏观方面来推动其制度化的改革；二是推进全国统筹，即按照“十二五”规划纲要的要求，全面落实基本养老金的省级统筹，同时研究制定基础养老金的全国统筹的思路和方案；三是建立企业职工基本养老金的正常调整机制，使养老金的水平与物价指数、与工资增长水平相适应；四是拓宽基金投资运营渠道，在坚持安全第一和审慎原则、完善发挥严格监管的前提下，适当拓宽养老保险基金投资渠道，进一步更好的实现保值增值；五是加强扩面征缴，通过提高基本养老保险的基数，加大基本养老保险征缴和清理企业欠费力度，努力增加基金收入。